在加強版防疫專責旅館凱撒大飯店裡頭，第一次穿上三級防護的「兔寶寶裝」。有縫隙的地方，用膠帶貼死避免脫落，兩層手套搭配兩件防護衣，N95口罩外頭還要再加一個醫療口罩，穿好後已經呼吸困難全身悶熱，更別提護理師和房務人員接下來還要逐層樓地探視和整理房務。疫情爆發後，我們難以出國採訪，新冠肺炎肆虐，已經把全世界都變成了「防疫戰場」。
我想到了前陣子有新聞圈前輩發文批評，記者採訪全副武裝難道不是做秀？ 真的不是，我是怕我沒做好防護措施染疫，反而給第一線人員添亂，也讓身邊的同事朋友家人多層風險，因此做好最嚴實的保護措施對我來說，是最基本的。
一般而言，電視台的攝影文字在採訪時會在同一個現場，偶爾，為了拍攝到更多珍貴畫面，我會做分散的調度安排。這回我請我的攝影同伴在一樓拍攝動線細節，而我則是著裝跟拍房務人員的工作畫面。我問了房務員「會緊張嗎」？她回我「會，很怕會沒命啊」。會這麼問是因為我自己要踏進電梯時，緊張就不自覺地從心底竄出來了。
房務員在樓層間走動的速度非常快，很常一個轉角過去，她就從走廊另一端的盡頭消失了。這感覺很像是穿梭在城市戰場中的巷弄裡，你在馬路中間停留，就多給了敵人瞄準開槍的機會，瞬間把我的記憶拉回到伊拉克摩蘇爾的戰場裡。
在戰地前線採訪，最怕誤踩地雷，沒準就把命給搭上去了。防疫工作的第一線，何嘗不是? 高傳染性的病毒感染空間中，房務人員要處理確診者碰觸過的物品垃圾，護理師要直接和住民面對面接觸，防彈衣都未必能百分百保命，防護衣自然也是。採訪中親眼目睹了住民退房後的髒亂房間，延長了房務員的作業時間。
在樓層間跟上跟下，整個過程加起來，約莫一小時的拍攝。每踏進一間房間或電梯，心中都難免猶豫這個空間是否已經徹底清消完畢，但對房務員來說，他們就是快速有效率地完成工作，因為時間拖越久，危險性就越高。返回大廳脫下裝備，身上的襯衫已經濕透黏在身上，但這樣的過程，護理師和房務員每天得經歷好幾回。
採訪「加強版防疫專責旅館」有個內心交戰的過程。一來是專責旅館內的第一線人員肯定忙到焦頭爛額、自顧不暇，怎麼會有時間來理會媒體的採訪拍攝? 二來對於旅館內部作業和動線配置不熟悉的狀態下，進到收住了篩檢陽性和確診住民的空間裡，萬一被傳染了，勢必被輿論推向刀口，各種毫不留情的批評可能又會把媒體導向社會亂源的結論。
為了避免心中小劇場的情節發生，我們很正式地向台北市政府提出採訪申請，並且向疫情指揮中心確認，採訪專責旅館不會違反規定，最後在市立聯合醫院和旅館業者的協助下，完成了這次的採訪任務。
「我們不會弄髒大家」，是受訪護理師的一句話，他們在前線打仗，心裡卻藏著被部分人誤解的委屈。防疫，是個團體戰，確診者、醫護、房務清潔、政府、甚至我們沒有生病的老百姓，都站在同一陣線，同理心是很好的工具，對抗病毒可別站錯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