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妙祺執導的《我談的那場戀愛》在本屆金馬獎入圍最佳新導演和女主角兩大獎,讓她度過曾有四、五年劇本乏人問津的低潮,她自嘲當時「失業太久、神智不清」,甚至懷疑自己「根本不會寫劇本」。
吳君如、張天賦主演的港片《我談的那場戀愛》是何妙祺從編劇升格導演的第一部作品,過去她跟著資深監製陳慶嘉一起寫劇本,也曾以周星馳的《美人魚》入圍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編劇;但因大環境、市場需求變化,在《我談的那場戀愛》前,何妙祺有四、五年時間賣不出劇本。「還是有人來邀寫劇本,但都是合拍片,兩個男主角加一個內地女演員的警匪動作那種,不是我最喜歡寫的類型。」
對何妙祺而言,低潮最恐怖的不是長時間沒有收入,「我家裡雖然不是很有錢,可是我沒有很擔心經濟狀況,因為我物欲很低,開銷沒有很大,反而是因為自己賣不出劇本,懷疑自己寫劇本的能力,就⋯⋯發瘋了!」
「發瘋」當然是誇飾,她沮喪地跟師父陳慶嘉說,覺得自己多年來什麼都沒有學到⋯⋯於是陳慶嘉給了她兩個方法,第一個是跟他去大學教書,「他跟我說,如果能把一個不懂這件事的人教會,那你就是真的懂;他覺得教書的人會比聽課的人學到更多。」後來何妙祺深刻體會到這話是真的,因為每個學生的畢業作品都是一個劇本,她就在每天跟一個又一個的學生談劇本的過程中,重新整理了自己。
「那是一個很好的開腦訓練,我以前覺得自己不懂拍攝;後來兼職教書,聽著學生的提問,因為要回答他們問題,我認真思考才真的發覺,原來這麼多年來,就算我沒有去現場跟著監製們一起拍戲,其實已經不知不覺學了一些東西,現在用出來才確定原來我是懂的。」何妙祺說。
也因此有了勇氣和動力挑戰第二個方法:參加香港「首部劇情電影計畫」,以《我談的那場戀愛》參選獲獎,拿到 800 萬港幣的拍攝補助。
愛情很主觀 一個眼神一個瞬間都可以
《我談的那場戀愛》劇情講的是愛情詐騙,吳君如飾演的婦產科醫師「余笑琴」,一個高階、高薪的知識份子,喪偶多年後在交友軟體上邂逅了一位法國工程師,而「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張天賦飾演的詐騙集團成員「少年」。兩人自始至終未曾謀面,她卻在交友軟體上和他談了一場戀愛。
何妙祺說:「只有網絡情騙案,受害人在過程中很開心,不然她不會那麼堅持自己在戀愛裡不願醒來。我們想寫一個這樣主觀的東西,因為我認為愛情是一種感覺,不一定有起承轉合,可能是一個瞬間,甚至一個眼神,都可以是愛情啊!」片名《我談的那場戀愛》強調「我談的」,因為戀愛真的就是很主觀的感受。
張天賦飾演的「少年」雖是詐騙成員,內在仍保良善,何妙祺形容:「騙著騙著,他自己都進去了,往後再想起這段回憶,也許他也會說『啊,我是談了一場戀愛』。」所以,少年最後愛上余笑琴了嗎?何妙祺:「在我的角度,他是投入角色;好像演員拍戲時投入角色,然後出不來,好像自己談了一場戀愛。」
有趣的是,何妙祺在電影中搭起的騙局,竟然和電影與觀眾的關係相呼應:「騙局當然是假的,少年有幕後團隊在幫他一起騙一個女人,要這個女人相信她在愛情裡面,然後願意給錢;我們拍電影的人,是讓觀眾在戲院裡看到一個故事,你知道裡面的東西是假的,但看的時候你又相信那個故事真的發生過,就這樣騙到觀眾一點開心、感動。」
一切聽起來很浪漫,那麼何妙祺自己也是浪漫的人嗎?她大笑:「我不浪漫,我把人生中所有浪漫都放在電影裡了。」她甚至反問:「你有沒有發覺人長大以後,沒有學生時期那麼容易談戀愛了?你會考慮一些條件、三觀,當社會化的成分越來越多,就越不容易談感情。」
所以她把最浪漫的事情放在電影中:「我自己覺得愛情濃度最純的時候,是沒有什麼限制的,沒有年齡、沒有階層,所以我寫浪漫,會把它推到一個極致,只要大腦能溝通,靈魂能溝通,就算只是人生某一刻,有一個小小的共鳴點,都可以發生感情。」
寫著寫著就是她 女主角吳君如唯一人選
女主角吳君如演技精湛,收起誇張的喜劇演法,內斂深刻仍自然流露喜感,讓她在以《金雞》封后的 21 年後,再次獲金馬影后入圍肯定。何妙祺說:「當初寫著寫著,她就走進我腦袋啊!沒有辦法不是她。在香港找一個這樣年紀的一線女演員,我真的只有想到她,她是一個到這歲數,談戀愛還會心花怒放的一個人,而且觀眾看她談戀愛也會很開心。」
「一般觀眾會覺得她是一個搞笑的女明星、香港傳統喜劇的一個女演員,但我私下認識的她,真的是像片中這種精英特質的港女,很獨立、很自信、很會照顧自己,穿衣品味也滿好的,然後有一點點挑剔,在公眾面前又能保持一個專業的形象⋯⋯」何妙祺用一個粵語形容詞「鱷魚頭老襯底」形容吳君如外在看似張揚內心卻很柔軟的個性,「但她(吳君如)說這角色跟她本人完全不像,哈哈哈。」
第一次當導演,用吳君如當女主角,何妙祺不否認事前被很多人「警告」,說她要求很高、合作起來可能會很辛苦,但合作過後她更加確信自己當初的眼光沒有錯,即便在過程中對表演程度上的想法不同:「比如說這場戲悲傷的程度要做多少?她會願意多做幾個版本,可能 20%、30% 或 60%的悲傷,在現場我沒有那麼明顯感受她在調她的 percentage,但是回去看片子選 take 的時候,我發覺她其實一直在調她的 percentage。」
最終何妙祺很感謝吳君如和整個團隊,陪她這個新導演嘗試了一部在香港比較少見的電影類型──在藝術價值與市場娛樂之間尋求平衡的可能性。她說:「我的團隊真的太好、太專業了,我想要的他們都會盡力幫我準備好,監製要我其他東西都不要管,只管看著 monitor,看好演員做戲就好,其他每個崗位我都不用擔心。」
從自我懷疑,到甄選獲獎拿下 800 萬港幣補助金,到《我談的那場戀愛》在香港票房已破八千萬台幣⋯⋯至今何妙祺沒忘記當初對當導演這件事的不確定、沒把握以及每一個困難,如今她想說:「這個行業真的缺會寫、寫得好的編劇,如果你寫得好,是一定有機會的;現在有不同的比賽、發表的平台,年輕人如果想進這個行業,就找機會讓人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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