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演出公視《人生清理員》的女演員蔡嘉茵,畢業於臺大戲劇系。除了拍戲,也擔任多部電影的戲劇指導,還從事臺灣極少人專精的「親密戲指導」,她說:「導演拍的要我點頭他才能用。」
蔡嘉茵曾經擔任電影《本日公休》、《黑的教育》的戲劇指導,同時也是今年上半年Netflix話題喜劇《愛愛內含光》的親密戲指導,劇中有多場大尺度性愛戲,她說:「這個工作壓力之大,你想想看,要看一個人脫衣服演戲,是不是比他(她)穿著衣服跟你聊天敏感得多?」
聊起「親密戲指導」這份特別的工作,蔡嘉茵的態度非常認真謹慎:「其實親密戲指導在好萊塢大概快十年了,那個時候是跟著 #Metoo 風潮一起發展上來的,因為演員在拍攝親密戲的過程,有太多原因會造成不舒服,所以好萊塢就有這樣的職業產生。」
《愛愛內含光》的導演黃婕妤和她的團隊,是一群在美國待了很久的人,當初要拍攝這部劇,導演就很清楚必須要有「親密戲指導」這個職位來處理拍攝過程中的相關事情。而蔡嘉茵跟黃導演合作過其他電影,所以團隊希望由她來接這個職務。
蔡嘉茵說:「當時我根本不會啊!而且臺灣也很少人會。」於是她帶著四個學弟妹,一起找資料自學,很多外國的論文都是英文,有時候看不懂,就由助理來翻譯、研究,挑選資料,蔡嘉茵再重新整合,最後共同發展出一套模式。
所謂「親密戲指導」,不是只在拍戲現場教演員如何演床戲,整個完整的工作程序遠比外界想得複雜、耗時。蔡嘉茵分享她的經驗:「首先,我要讀劇本。劇本讀完之後,我會給導演看 reference(參考範例),就是我自己研究的東西;導演看完我們再進行討論,就可以大致定調;我的工作就是把導演腦袋裡的東西具體化。」
讀完劇本設計動作 開拍前定妝試敏
開拍前,她會設計表單請導演填寫,「填表單的目的,是要知道導演在想什麼;更明確地說,是同時也在考驗導演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等這一切都有了共識,她才會開始設計「動作」跟導演討論。「比方我們要對標的電影大概是什麼?等我動作都設計完,代排演員才會加入劇組進行排戲。」
請注意,這裡說的是「代為排戲的演員」,真正演出的演員還沒加入喔!蔡嘉茵表示:「因為我們要確定這些動作,人類做起來是沒有問題的,同時是導演想要的;如果在這個階段,動作呈現出來的跟預期有出入,那我們就當場換掉。」
同時間,她在排戲現場要進行速寫,把該場戲最想要的三、四個畫面速記下來後交到演員手上;也就是說,前置工作到此都準備周全了,演員才會正式進場。蔡嘉茵說:「我通常不會給演員看完整的速寫影片,因為如果我這樣做,碰到比較懶的演員,他就只會照本宣科;但是我希望他們有辦法創造。」
比方說,她會告訴演員最重要的動作是哪幾個,其他希望演員自由發展:「有的演員本身創造力比較強,可以做出很多東西。有些演員比較需要引導,我就會再引導他(她)該怎麼做。」
接下來是定妝、為演員訂製防護的用品,同時「試敏」:測試他是否對什麼東西過敏;一切都準備好了,終於要進行拍攝。蔡嘉茵說:「拍攝現場很複雜、狀況很多,我要為他們做物理上的防護跟心理上的建設,有些演員在簽約的時候,根本沒想清楚自己會不會、有沒有辦法拍親密戲,他(她)如果在現場說不行該怎麼辦?我的角色就必須要在演員和導演中間協調。」
還有一種狀況:就是演員跟導演在拍其他戲份的時候已經吵翻了,兩個人互不講話,蔡嘉茵苦笑又無奈地說:「我曾去到拍攝現場,演員跟我講、我再告訴導演;導演跟我講完,我再傳話給演員。」
這份工作不容易,當初為什麼會接下?蔡嘉茵說:「主要是導演信任我,我就試試看。我知道自己要做一件事情,可以做到什麼程度;如果我不做的話,別人能做到幾分?能不能至少達到我這個程度?我不確定,那我就當做團隊給我一筆經費,讓我去把這個東西研究好、做出來。」
全臺不到五人 導演也要尊重她
臺灣這幾年影音串流平台 OTT 快速崛起,形成一股拍攝風氣是:只要有親密戲,就一定要設置「親密戲指導」;若沒有,就表示這個團隊跟不上腳本、甚至有的平台乾脆不要這部戲。但放眼臺灣能擔任「親密戲指導」這個職務的人不到五個,似乎「地位」很高、權限很大?
蔡嘉茵說:「跟戲劇指導比起來,現在親密戲指導確實是比較不可或缺的;相形之下,戲劇指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除非這個演員不會演戲,或是劇組需要戲劇指導幫忙整理、把大家的表演統一拉到一個基礎線上,但大部分的人會覺得這是導演的工作。」
既然如此,在親密戲拍攝現場,演員該聽親密戲指導還是導演的?蔡嘉茵提到:「導演拍的東西,我要點頭他才能用;有時候是因為穿幫,有時候是我覺得戲不行。」但她也說,只要導演捕捉到的鏡頭,是符合演員合約規範的,原則上她不能限制導演能不能用,「但如果不適合,我就會跟導演討論,強烈建議他不要用,基本上導演都會尊重我。」
所以,親密戲指導從籌備期開始到正式拍攝,進駐在劇組的時間很長,蔡嘉茵開玩笑表示:「以 CP 值來說,還是演比較高啦!壓力也沒那麼大。因為當親密戲指導,需要在比較宏觀的角度看每個角色調配、我的想法跟導演腦袋裡的東西是不是能合在一起?拍出來的東西能不能用?複雜多了。」
作為親密戲指導,同時是專業演員,如果有一天要拍親密戲會抗拒嗎?蔡嘉茵說:「我自己目前的觀念,是導演跟編劇比我們演員赤裸很多,因為他們是腦袋的東西被看,表演者只是皮膚、外表被看。所以如果他們願意把腦袋裡面的東西拿出來,而我的呈現能幫助他們表達出想說的故事,作為演員我是 OK 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