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保羅變裝皇后秀》第十六季最後一集進入白熱化的精彩結尾,從節目一登場,便延續首集開始便有的香蕉裝,到隨著凱莉米洛(Kylie Minogue)的歌曲〈Padam Padam〉貫穿全場。妮妃雅身著極具台灣特色的珍奶裝,當黑色的Bubble自衣間敞開飛散,在場上氣勢力壓決賽對手,她讓全世界的觀眾驚訝連連,也成為首位東亞榮登《魯保羅變裝皇后秀》后冠的人物,並打破節目中自首季以來便有的亞洲魔咒(Asian Curse)傳聞。
她是妮妃雅(Nymphia Wind)。
從黃色的香蕉裝到台灣珍奶裝,為西方帶來了東方島嶼的神祕之風。
4月20日,也是台灣性平教育日的這一天,《魯保羅變裝皇后秀》(RuPaul's Drag Race)迎來最終集的決賽,妮妃雅作為東亞第一人,以台灣人的身份在節目上榮獲后冠。這天不僅美國歌手女神卡卡(Lady Gaga)在其社群平台上留言:「i love you🖤」,蔡英文總統更是祝賀,告訴她:「台灣感謝妳勇於做自己。(Taiwan thanks you for living fearlessly.)」
風、瘋到放飛自我 曹里歐到妮妃雅成長之路
妮妃雅是誰?出生於美國洛杉磯,成長於香港與台灣兩地的妮妃雅,本名是曹米駬,不過大家更喜歡叫她「曹里歐(Leo Tsao)」,曾在台灣就讀全人實驗中學,並於英國創作藝術大學主修服裝設計;而現今她是一位變裝皇后,活躍美國、台灣兩地,並成立了家族「瘋家」(The House of Wind),在一群同是姐妹、也同為家人的變裝皇后們中,她像媽媽一樣,照顧並引領著眾人。
如果說妮妃雅是瘋家裡十分重要的媽媽,那麼,她的親生母親咪咪(曹慧敏),則是她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存在,也是最能夠讓她放開自我相處的家人。
妮妃雅與母親嚴格說起來並不像母子,更像是一對時常拌嘴、吵架的閨蜜、姐妹;她之所以能如此全然的做自己,更是因為母親開放且自由的教育理念。形容起自己的母親,妮妃雅緩緩說道:「她還滿瘋的。」
有趣的是,妮妃雅說自己其實也很瘋,針對英文名字Nymphia Wind,她解釋:「一開始取名叫做Wind,翻成中文是『風』,同時我這個人又很『瘋』,一語雙關。風對我而言代表自由,是一種你看不見它,卻又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妮妃雅如風一般,也十分的瘋,而她的母親咪咪更是無條件支持她的人物。(圖片來源/妮妃雅)
而妮妃雅母親的「瘋」,體現在她開放且開明的態度,妮妃雅回憶:「小時候生日時要表演,需要穿高跟鞋,媽媽二話不說帶著我去找,並買給我穿。」在妮妃雅的生命中,並沒有父親的存在,母親與她便是一個完整的家庭。
當妮妃雅還是曹里歐時,對於LGBTQ的印象是十分懵懂的,曹里歐回憶起當時與朋友的相處,她笑著說:「那時我身邊有很多女生朋友,我們會一起看帥哥,她們是腐女,也會借我看很多的BL漫畫。」直到高中時期,朋友無意間向她提到:「妳或許是同志喔?」這時候,曹里歐才開始對這方面有了認知與思考。
而這也是從「他」開始轉為「她」的過程。
“從曹里歐變成妮妃雅。”
歐美與台灣變裝皇后的差異 台灣未來會走向不一樣的方向
採訪這天,妮妃雅人在紐約,隔天她還得去波士頓表演,此時已然是近深夜12點,剛結束表演的她,回到家中開啟了通訊平台;此時的她正忙著卸妝,也忙著將身心的疲憊褪下,享受好不容易有的空閒。
當問及她是怎麼看待台灣以及美國的變裝皇后文化時,她沉思了一會說道:「不同於台灣,美國的變裝皇后,更像是一個製作人,得從頭到尾操持整個表演內容。」
妮妃雅之所以成為變裝皇后,起因是在大學時室友向她介紹了《魯保羅變裝皇后秀》這部美國實境電視節目,她便徹底愛上這個文化的一切,因此大三時開始嘗試皇后裝,並與倫敦等各地的變裝者接觸。
妮妃雅不僅會跳舞、也會化妝,同時還有能力製作表演所需的衣服,過去在英國就讀的服裝設計底蘊,給了她極大的創作基底,這一切其實也與母親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高中畢業後,正當面臨抉擇未來的人生走向時,妮妃雅的母親對她說:「學設計要去國外去學。」而這趟英國留學的歷程,也意外為未來成為變裝皇后的契機,奠下遠因。
談起「變裝皇后(Drag Queen)」一詞,或許多數台灣人的印象仍處於有點陌生且新奇的階段。變裝皇后起源於19世紀歐美大城市的夜生活表演,表演者以誇張醒目的服飾與妝容仿效女性的陰柔,或刻意保留一些男性特質,在「性別游移」之間詮釋自我——這是屬於LGBTQ族群中酷兒文化的特殊樣貌。
台灣約在1980、1990年代開始出現變裝皇后的表演,最初的表演者大多是國外男同志,後來才漸漸有台灣男同志的加入,不過比起歐美具市場規模的成熟環境來說,台灣的變裝皇后文化,並沒有相對應的深厚根基。
雖然變裝皇后是未來文化,但妮妃雅仍由衷希望在臺灣能與本土文化融合,一起迎來更寬廣的未來。(圖片來源/妮妃雅)
雖然台灣變裝皇后的表演,已逐漸從同志圈內走向異性戀,在許多大型夜店中時常可見變裝皇后秀,但根據變裝皇后的在台歷史,妮妃雅表示自己的擔憂:「變裝皇后在台灣的發展是相當具有潛力的,但變裝皇后在台灣發展的不算久,雖然這並不一定會發生,不過……會不會過了五年,大家就不支持了?其實我很怕變裝皇后對台灣人而言,只是一時的風潮。」
不過她卻也滿懷希望地說:「但我相信台灣的變裝皇后文化還有很多發展空間,我堅信這一定會走向不一樣的未來。」
魯保羅變裝皇后秀 以台灣文化與自身隱喻得名奪冠
在變裝皇后文化中,《魯保羅變裝皇后秀》是最具指標性的一項競賽,所有的變裝皇后莫不以此為標竿。主持人魯保羅(RuPaul Andre Charles)是美國著名的演員、歌手與變裝皇后,自2009年她開始主持系列實境秀後,除了讓她獲得艾美獎外,也將變裝皇后的文化推向時尚與國際,吸引了無數的目光,並成為了全球變裝表演藝術的最頂級舞台。
變裝皇后文化中,家族、服裝秀與對嘴是相當重要的文化內容之一,而透過敢曝(Camp)的自我風格,更是讓變裝皇后成為前衛與時尚的前驅存在。(圖片來源/妮妃雅)
變裝皇后文化中,家族(House)是變裝皇后們集體的風格呈現與相互支持的情感連結;在表演上則有兩項重要的內容,分別是服裝秀(Runway)跟對嘴(Lip Sync),前者是經由舞台走秀展現自我與服飾以及精緻的妝容呈現;後者則是對嘴歌曲的內容,讓台下觀眾有種「她們即是歌聲本人的錯覺」。
這十分考驗參賽者的能力,從妝容、服飾、歌曲、舞蹈,都必須展現出最特別的敢曝(Camp,又譯為坎普風,即是挑戰傳統,以誇張、獨特的方式呈現自我特質)自我。如果有人認為變裝皇后不過是穿穿女裝,沒什麼了不起,那可是大錯特錯,以上種種,都是成為一位變裝皇后不可或缺的要素,而能在《魯保羅變裝皇后秀》中奪冠,更是這群佼佼者中的唯一存在。
妮妃雅在決賽所裝扮的珍奶裝,不僅極富臺灣文化特色外,更是將各類隱喻化作表演,展現出自我表達的藝術。(圖片來源/比賽畫面)
在節目第十六季最後一集的決賽中,妮妃雅再度以一身黃色的香蕉裝出場,從脫落頂頭的果蒂,到走秀的步伐過程中,她將香蕉皮戲謔搧風的方式翻轉服裝的意象。
與對手莎菲拉克利斯塔(Sapphira Cristal)在凱莉米洛(Kylie Minogue)的歌曲〈Padam Padam〉對嘴的相互較勁中,妮妃雅以一身珍珠奶茶裝扮現身,當歌詞唱到「Shivers and butterflies」時,她宛如后妃般雍容展開氅衣,讓無數的黑色珍珠似蝴蝶舞飛散於舞台之上。妮妃雅從頭到尾無不貫穿台灣文化中的各項特色,也巧妙地將各種隱喻透過自我的表演化作實際。
這正是她得以躋身決賽,奪得后冠的主因。
成為我自己 想做出自己文化特色的變裝願景
當談起自己的家庭文化,妮妃雅形容道:「我的家庭背景有點像西方,卻又不是很西方,也沒有很多台灣的傳統文化。因此當長大後,對於自己的成長環境,總還是會有些好奇。」
妮妃雅在2022年曾獲邀與國立傳統藝術中心合作,以一身戲曲名伶的裝扮代言,也曾在隔年與瘋家族一同於北投福德正神宮演出前所未有的「彩虹芭仙傳」。對妮妃雅而言,這些其實都是源自於她對自身成長的凝視:「身為一位亞洲的變裝皇后,我想要接觸自己的文化,想要做出屬於自己文化特色的變裝。」
「一方面我期望能透過變裝,讓大家對於陰柔氣質的男生接受度更高。」而究竟變裝是什麼?對妮妃雅自身的意義又是什麼?她解釋:「每個人的變裝旅程都不一樣。對我而言,變裝是一種解放,也是一種凝視自我的狀態與表演型態。」她形容這是一種「創作表達藝術」。
什麼是「創作表達藝術」?她語帶雙關地笑著說解釋:「I don’t know,讓你不知道我原本長什麼樣子,這或許就是我們變裝的藝術。對我而言,我從中分享快樂,分享想做的事情,並成為我自己。」
對妮妃雅而言,變裝皇后是一種藝術,能分享快樂,分享想做的事情,並成為我自己。(圖片來源/妮妃雅)
《魯保羅變裝皇后秀》一直以來都有所謂的亞洲魔咒(Asian Curse)傳說,在2024年2月底受訪時,妮妃雅當時還對自己能否得獎十分懷疑,「我自己其實帶著某種壓力,因為直到現在,節目中還沒有出現過來自東亞的變裝皇后冠軍,我很擔心自己很快會被淘汰……我希望自己不要第一個被淘汰,至少也要撐過第三集。」
儘管未來充滿了各種不確定性,但妮妃雅在當下仍笑著說:「雖然很累,但我也不時提醒自己,要放鬆,要好好享受,好好來這節目玩!」
而如今隔了三個月後的妮妃雅已成為了《魯保羅變裝皇后秀》的冠軍,「我想對那些覺得自己格格不入的人說,要無所畏懼地活著,要活出真實的自我。」妮妃雅在節目奪得冠軍後,如此說道:「Taiwan this is for you!」
將台灣的元素玩轉於舞台之上,同時也將自己化作藝術本身,表達了自己,並成為了我自己。
她就是妮妃雅,同時也是曹里歐,無論哪方,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