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屆金曲獎,侯志堅以《修行》電影原聲帶奪下演奏類最佳專輯獎。4歲學琴、22歲成為「東方快車」鍵盤手,到單飛走入幕後,侯志堅此生和音樂密不可分。他不做藝人,卻在廣告與電影「配樂」生涯中,享受當「配角」的自在,而他的人生哲學,可以濃縮成三個字:「懂得讓。」

為電影《修行》擔任音樂總監,侯志堅再次得到金曲獎座,感動說出,入行33年的他,跟金曲獎一樣久,做音樂真的很幸福。而這深切的表現出他從偶像退居幕後配樂的自在心境。

侯志堅2021年以九把刀作品《月老》入圍金馬獎最佳電影音樂,他曾以《第36個故事》和《范保德》兩度獲台北電影獎肯定,也拿過多座金曲獎,金馬獎卻始終差臨門一腳。曾擔任過金馬、金鐘、金曲「三金」評審的他說自己超級平常心:「《月老》意義比較大,是因為這樣商業飽滿的片也能入圍,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指標。」

他和九把刀曾經合作過《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也為許多大賣的電影做過配樂,例如:《小時代》、《等一個人咖啡》、《我的少女時代》、《刻在你心底的名字》⋯⋯等。就像他做廣告配樂,目的是讓商品產生加乘的價值,電影賣座與否,對他而言很重要:「你問我一部賣座的電影,但觀眾從頭到尾沒討論到音樂,我會不會難過?其實只要票房成功,就表示所有環節在這個電影是對的,叫好叫座就是電影的終極目標。」

他很清楚「配樂」這個角色,是為了讓電影更好看,因此做電影配樂時,「懂得讓」是一件極重要的事。侯志堅說:「如果這個戲已經好到整部片空間很飽滿,我沒有必要去搶、去干擾。」他說:「我很自在於好好當一個配角把事情促成,東西好大家都會好。我很清楚我要做的事情,我知道我可以在做音樂的過程中,獲得真正的成就感。」

侯志堅(右二)曾以《范保德》入圍金馬獎,左為傅孟柏。(金馬執委會提供)

侯志堅2020年為《刻在你心底的名字》擔任音樂總監,電影、音樂都獲得好評。(天空之城提供)

做配樂如此,而人生亦然。他年輕時是「東方快車合唱團」鍵盤手,紅了好幾年;退伍後出個人專輯,卻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個性本質不適合當藝人:「我在東方快車的時候,沒有意識到藝人的壓力,(鍵盤手)在後面很自在。

單飛當藝人,就像帶一盞燈走在路上,你是亮的,旁邊都是黑的。連以前的同學都把我放在一個位子上,我在創作的時候抓不到一些生活體驗,我想再成為觀察者,想要客觀一點。」於是轉入幕後。

觀察培養感知 訓練溝通

喜歡觀察,是家庭教育對他的個性養成,「從小父母都教導我們要低調,沉默是金」,媽媽對他的影響最大,因為她看很多書跟電影,侯志堅童年的週末印象,就是和被媽媽帶著在西門町排隊看電影:「一天趕兩三場,我和我妹妹後來熟到知道排隊要排哪一條會比較快買到票。」從《魂斷藍橋》到《星際大戰》,從《流星蝴蝶劍》到瓊瑤作品,五花八門的片型建構起侯志堅的影像世界,「所以我後來彈琴,看到影像自然就有音樂跑出來」。

因為長期觀察,造成侯志堅的感知相當敏銳,並且用音樂語言表現出來,他說:「我小時候話很少,喜怒哀樂都在琴聲裡,媽媽只要聽我的琴音,就知道我那天的情緒怎麼樣。這也是我長大後才意識到,原來我從小就把情緒轉化成音樂元。」

說著,他的手落在琴鍵上示範落葉的不同聲音:一種是葉子平靜落下,另一種是落地前葉子被風挑起回勾了一下,「這就是創作迷人的地方,我把我觀察到的,試著表現比其他創作者多一點,只差一個音,感受就完全不一樣」。

侯志堅(右)在製作廣告與電影配樂過程,獲得很大的樂趣與成就感。(天空之城提供)

以「快樂」為例,侯志堅腦海中對快樂的詮釋方式有很多種,當他做以服務為導向的廣告配樂時,「每個人對快樂的定義都不一樣,我不可能做一個完美的東西,那你們(廣告商、客戶、導演)討論完想要的快樂是什麼樣子,我來做」。從事廣告和電影音樂多年,他認為做廣告音樂關鍵不是技術好壞的問題,而是溝通。

「我早期做唱片都是以音樂為主觀,剛進入廣告配樂這個行業的時候,很容易犯一個錯誤,就是沒有考慮到產品的銷售目標是什麼,後來我把客戶的話聽進去,發現他們也許不一定會用音樂語言表達想要修改的東西,但他們已經賣了產品1、20年,其實是了解消費族群的,我在做的過程中有被提醒,得到教訓。」

成長是謙虛的過程

他很謙讓,當然這個過程不是一蹴可幾,他笑說:「音樂人年輕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多厲害,我最臭屁的時候就是10幾20歲做樂團,即便當時沒有表現得那麼明顯,但心裡知道我是超級自負的,所以去參加綜藝節目,沒有人跟我談創作,主持人只會介紹說帥哥來了、長得好漂亮⋯我就用很消極地方式把內在抗議表現出來,像是老擺一個臭臉,玩遊戲也不積極。現在回想,如果當時我善用自己的優點,放開來,根本也沒什麼不好」。

侯志堅年輕的時候,堪稱是俊美的白馬王子。(天空之城提供)

侯志堅說:「我的成長就是越來越謙虛的過程,就算現在有了很多作品,更感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謙虛很重要,才能再吸收。」

在行業內夠久了,更懂得盡量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比方有時候音樂做一做,會碰到導演想找別人接手、或別人的案子有導演找我接手。如果我沒有一個大格局來看這個事,很容易會不舒服,但圈子這麼小,久而久之就知道能不能合作,只是合不合拍的問題,去理解立場就發現其實大家只是想把事情做好」。

許多成長和感悟都是歲月換來的。例如不同階段遇到「瓶頸」:「30幾歲前碰到撞牆期,都覺得是我枯竭了,靈感沒了,想聽更多音樂看自己是不是退潮流; 40幾歲以後發現撞牆有另一個可能,是通道塞住,東西進不來,所以要進行清理排毒,建立自我心靈的儀式感。」

這個儀式感,小自每天早上喝一杯半小時的咖啡,大至一兩個月去趟海邊放空自己,整天不排任何事情。充電的範圍也不侷限在音樂,而是從書畫、戲劇等其他藝術層面去擷取養分,「如果聽音樂只是在地球上,接觸這些領域就好像飛到太空再回來,開了一扇窗,找到出口」。

侯志堅出道前,曾擔任過劉文正餐廳秀的鋼琴伴奏,他形容自己,「音樂和我密不可分,我還沒做選擇做音樂,就已經靠音樂為生了」。

一路上的心境不斷改變,年輕時只想多賺點錢,30幾歲的階段比較在乎得獎與否,如今50出頭,他半開玩笑說「我人生只剩一萬多天」,他希望接下來能把專業知識教給一些年輕優秀的作曲家,在世代交替的過程中,把台灣配樂推向正式的工業化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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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入幕後製作配樂,對侯志堅來說是種成長,更因此找到發揮自己才能的和諧之道。(天空之城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