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億《臺灣三部曲》計畫敗給疫情 魏德聖藉拍攝新作《BIG》重生

導演魏德聖
魏德聖新片《BIG》講的是六個癌症家庭的故事,好笑又催淚,也是他個人的重生之旅:「這部電影很重要的主題,並不是要為病人感到悲傷,反而是因為他們的戰鬥力而覺得我好幸福,可以活得這麼健康。」

 

2018年6月,魏德聖宣布啟動規模高達135億的《臺灣三部曲》計畫,除了電影,還要打造歷史文化園區,2019年起團隊開始集合籌備,2020年初疫情爆發,但當時他還沒有放棄這個夢想,到2021年初,工作人員包括法國視效團隊、韓國物理特效團隊、日本美術團隊、泰國動物團隊等⋯⋯人數已經增加到300多人了。

「最後外國團隊進不來,政府原本預計要投資也沒有了,我們投下去的資金已經燒到盡頭,全部的錢只有出去沒有進來,每個月光付薪水就三、四千萬⋯⋯」逼得他必須喊停:「再耗下去不知道要到什麼程度,但是我要怎麼喊停呢?那個時候我過不了自己那個關,負面到真的覺得就這樣子一了百了。」

幸好,那只是個三秒鐘的念頭:「那三秒鐘很重要,我撐過去所以活下來了,撐不過去人生就都沒了。」想起自己還有家人,如果他不負責,就是家人要面對,於是他冷靜下來,決定先忍痛解散團隊,把《臺灣三部曲》轉成動畫製作。

魏德聖(左)擅長處理歷史題材,在拍戲現場指揮若定。(米倉影業提供)

魏德聖(左)因《海角七號 》成為票房導演,在拍攝現場指揮若定。(米倉影業提供)

善後、重新調整、再出發。同步製作動畫版《臺灣三部曲》之時,魏德聖覺得自己應該要分心一下,於是把20年前為電視台拍攝三分鐘紀錄短片所埋下的種子,落實成《BIG》完整的故事:「當時是要採訪一些身體或心理受過挫折的人,他們怎麼走出來,鼓勵大家用正能量的去面對人生困境。」

那天他採訪的對象是一個因為骨癌截肢的女大生:「大中午的午休時間,太陽很漂亮,一個很乾淨的女生拄著拐杖走過來,坐在花園讓我採訪她,她給人的感覺很舒服,你不會覺得她跟生病這件事情有那麼大的連結。」

「我請她描述一下癌症病房裡的氣氛,大家都在忙什麼?她說就是玩啊、聊天啊,或者去找護理師說喜歡哪個男生、去戲弄一下醫生⋯⋯當下我覺得這好像是學校的某個班級,完全沒有像是癌症病房。」

面紙帶大包 哭點令人猝不及防

魏德聖覺得女孩說得好輕鬆,好奇難道她治療過程不痛苦?大家都不哭不鬧嗎?女孩說:「痛的時候當然會哭啊,可是會哭不會鬧,因為鬧沒有用,鬧只會讓爸爸媽媽更難過,因為他們也不能替我們痛。」魏德聖提到:「所以那些孩子大部分都很能忍痛,只為了不讓爸爸媽媽擔心;除非真的受不了,眼淚才會默默流下來。」

令魏德聖感受到更大的衝擊是,這些孩子雖然都知道自己的生命會有結束的一天,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不想活,而且他們都相信自己可以活下來!「對我來講這是很震撼的一件事,我們多少人承受不了各種壓力、求死的一大堆,可是這些最小最脆弱的生命,他們隨時都在求活,非常堅韌地在求活。」

兒童戲不好拍,《BIG》卻讓大、小演員表演和諧,產生同一頻率,廖慧珍(左二)飾演的護理師深受小朋友們喜歡。(米倉影業提供)

兒童戲不好拍,《BIG》卻讓大、小演員表演和諧,產生同一頻率,廖慧珍(左二)飾演的護理師深受小朋友們喜歡。(米倉影業提供)

「我們有時候覺得那些癌症末期的孩子很脆弱,其實他們很堅強,他們知道自己已經在安寧病房,卻還是很積極地想要完成生命中最重要的幾件事情,想要在有限的生命裡面,不斷創造精彩或沒有遺憾,把悲傷變一種比較積極的行動,不要到生命盡頭才發現這個沒做、那個沒做。」

魏德聖將這些有感而發,化成文字與影像,成為電影《BIG》裡「816」病房的故事。他說:「前幾天我們收到一個媽媽的來信,希望我們可以賣版權讓他們在病房放一次這部片,因為她的女兒很想看,但已經癌末了無法進戲院。」接著他們收到一張照片,生病的女孩剛好也住在「816」病房,而她媽媽也把病房號碼貼成「BIG」,魏德聖說:「我自己都忍不住想帶著電腦和硬碟去醫院,因為他們才是鼓勵我們的人,他們有需要,我們應該要去放給他們看。」

看過《BIG》的觀眾都會提醒想進戲院的朋友「面紙要帶大包的」,整部電影笑淚交織,魏德聖說:「其實笑點比哭點多,因為我在寫故事的過程是為了安慰自己,所以就會更歡樂,讓大家用希望來面對困境,而不是看到結尾,故事只有悲傷沒有出口。只是那些笑點是為了鋪陳哭點,觀眾可能不知道,我是先讓你笑,讓你放鬆了以後,下一個哭點一出來,你來不及防守,眼淚馬上就掉下來了。」

演員各有發揮 且在同一頻率上

片中有六個癌症病童、六個家庭,最小的「努拉」拍片時只有四歲,最資深的王夢麟今年69歲;魏德聖得意表示:「拍這部電影,我自己最大的成就感是讓所有的演員都在一個頻率上,全部的人都很和諧地、很恰如其分地扮演自己的角色,表現非常整齊,而且各自都有發揮的場次。」

田中千繪(左起)、范逸臣都是魏德聖《海角七號》的老搭檔,這回在片中飾演夫妻力挺魏德聖。(米倉影業提供)

田中千繪(左起)、范逸臣都是魏德聖《海角七號》的老搭檔,這回在片中飾演夫妻力挺魏德聖。(米倉影業提供)

從大成本的史詩鉅作《賽德克・巴萊》、雄心萬丈的《臺灣三部曲》到溫馨小品《BIG》,魏德聖不變的是對藝術的堅持,電影中那一整層乾淨明亮、調性溫暖的癌症病房,其實是在淡水的倉庫搭建的:「我從來不是為了大而大,而是什麼故事應該要用什麼樣的規模來做,之前幾部比較比較大的戲,都是跟歷史相關,歷史的東西牽扯到美術,就佔了成本將近一半。這次雖然成本沒有那麼高,可是我們還是要創造環境,讓表演者可以在這個環境裡融合。」

過去的作品《海角七號》、《賽德克・巴萊》上、下集至今仍穩居台灣電影票房紀錄冠亞軍和第十名,攀過巔峰、走過低潮,魏德聖說:「我從來不會把票房好當作成功,我不是用這種角度在判斷自己的成敗與否;我們就是一個做工、種田的人,期待豐收來犒賞自己這一整年的努力,但接下來還是一樣播種、期待下一個豐收,因為不是每年都有好天氣,人不可能那那麼厲害,老天不會永遠只眷顧你一個人。」

挺過來之後,他跟自己說:「幹得好!」拍完《BIG》之後,他更珍惜生命:「我可以活得這麼健康、自在,我應該要更感謝、更愛我的家人,也更愛自己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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