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曲 36」入圍公布後,一口氣入圍台語專輯、台語女歌手等六項獎的李竺芯,名字如平地一聲雷炸開。十歲學唱歌、夢想 25 歲能夠走紅,卻多花了十年時間才見高潮,她說:「我是先感受到全然的自由,才開始這張專輯。」
李竺芯的入圍專輯《Sui 水》,結合了法式香頌、日本演歌等元素,用輕快、幽默的方式唱出台語歌新風貌。從小就展現唱歌天賦的李竺芯,在一次參加歌唱比賽後,結緣音樂路上的第一位恩師——詞曲創作者陳宏老師。陳宏除了教李竺芯唱歌,還找了另一位鋼琴老師教她古典鋼琴跟爵士和弦,帶著她寫歌、做音樂;當時僅 11 歲的李竺芯開始錄製音樂教科書,演唱國台語童謠、台語古詩吟唱等。很多人聽到她的作品,總是會問:「你台語怎麼說得那麼好?」
自律神經失調後 在花蓮重新學習如何過生活
小時了了,長大卻未必能一帆風順。李竺芯說:「小時候大家都說我很會唱歌,以後一定可以當明星,我就這麼認為了。」她對人生的預期是「25 歲前一定要走紅,努力成為有名的歌手。」結果失敗了,前後簽了兩紙唱片合約都沒發片,第三家公司是推廣古典詩詞的漢光教育基金會,當時出了一張融合古典詩詞跟流行樂的專輯《和昨日說再見》;出完專輯後,她也跟歌手夢說再見了。
「我一直很努力,也一直失敗,音樂事業絲毫沒有起色,大概到了可以放棄的階段。後來身體出了一些狀況,來到人生最低潮,所以我想休息一下,先不做音樂。」
當時她的自律神經失調,月經缺席半年,滿臉都是痘痘,大號無法成型,「好不容易成型後卻是白色的,我第一次看到白色的糞便。」於是她去花蓮住了一段時間調養身心:「本來只是去放假,後來便住下來了。」家人一直催她回臺南老家,她也一再拒絕,這是李竺芯人生做過最叛逆的事,至今她依然在花蓮、臺北都有住處:「我兩地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因為花蓮,我才變成現在這樣的人。」

在花蓮的日子,讓李竺芯體會到一件事:「我住在花蓮的時候,心情相對地放鬆,然而,我的發片機會、認識 Baby 老師(鍾興民)和李欣芸老師,都是在這段期間發生的,這才發現自己的生命曲線跟期待是相反的,所以我後來都覺得走紅是附加的,沒紅就繼續做想做的事。」
感謝花蓮與鍾興民 學到人生與音樂態度
鍾興民是金曲獎的常勝軍,手握十座金曲獎,也是李竺芯音樂路上的第二位恩人。李竺芯說:「我們的關係是師徒,現在的流行音樂人可能比較難以想像師徒制;老師不一定會收學費,但我會幫老師做一些事情,類似打工換宿的概念,這種學習的好處是,除了音樂態度外,還可以從老師身上學到他們的人生觀,這兩者其實是非常相關的。」
「師徒制學到的東西,會有很深的文化底蘊,老師傳承給我的不只是音樂,還有他的生命。」李竺芯強調。由於鍾興民非常建議年輕人要有屬於自己的品牌,所以在製作《Sui 水》專輯期間,他也協助李竺芯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至今李竺芯依然感謝在花蓮生活的歲月:「花蓮人教我非常多事情,那邊的文化跟臺北、臺南不太一樣,我的自由是在花蓮發現的,我有一些原生的個性也是在花蓮找回來的。」
李竺芯接著說:「《Sui 水》專輯是我在自我探索過程中,身、心、靈的冒險,從開始寫歌到做完整張專輯大概一年半的時間,但我的冒險不是只有這一年半,而是我三十幾年生命的歷程。我是先感受到一個舒服自在、全然自由的自己,才開始決定這張專輯要寫什麼。」
創作音樂的過程 連結起女性的共同生命經驗

除了寫自己的經歷,有時候李竺芯想把歌的面向寫得「大」一點,就會去問不同年齡層的女性有什麼困擾,進而發現過往社會中的女性集體意識,背負著許多被建構起來的傳統枷鎖:「我同時感受到兩種極端,一方面很感動與興奮,一方面又覺得有點悲傷。」舉例來說,以前的婆婆媽媽們為家裡洗衣燒飯,那些家事她們並不想做,但還是無意識地完成了。
李竺芯笑說,以前的男友們都覺得,如果能說動她這位獨立自主的新女性幫他們煮點飯,會感到很幸福,「越是這樣,我越不肯煮。」直到某天,當她開始出現跟媽媽一樣,發自內心為朋友、家人、在乎的人做菜時,她猛然驚覺:「天吶!我怎麼會這樣?我是不是無意識承襲了我媽的什麼?」
這個驚覺,使李竺芯接受了這個面向的自己,她的世界也變得更加寬敞:「過去那些我以為她們(母親與女性)不喜歡的,其實是她們的選擇,而且是欣然接受的。以前我會把這部分定義為不美好,如今鬆綁後,也就變美了。」
專輯一語三關 人生順水流就會水水當主流
問她身為臺灣女性幸不幸福?李竺芯的說法很真實:「我沒有辦法替她們回答幸福或不幸福,但我自己的答案是幸福的。」這張專輯的名稱《Sui 水》,其實是一語三關:「水」是指漂亮女性水噹噹;「水」是希望你順著水流;「水」是在告訴你,你就是自己的主流。李竺芯懇切地說:「順水而流,人生反而更順,我順著生命的流動,不去抗拒、執著,就能流出一條自己的路。我也希望每一個有機會聽到這張專輯的人,可以活出自己的主流。」
在這張專輯裡有一首翻玩日本演歌元素的〈Sakura Gansha〉,中文直譯是「櫻花顏射」,乍聽歌名以為李竺芯寫歌尺度大到「可以色色」,她解釋說:「我不是要寫 A 片,是有一次我跟女性朋友去陽明山,民宿中有一顆很大的百年的櫻花樹,開花的時候,風一吹花瓣便灑在我的臉上,我腦中立刻出現那兩句歌詞:さくら顔射 気持ちいいですね。」因為被櫻花灑落(或噴射)在臉上的感覺很舒服,於是李竺芯把這個畫面跟女性的性自主聯想在一起,「我想告訴大家,你想什麼樣的舒服,是由你來掌權。」

入圍六項金曲獎,對她的生活是否有造成影響?李竺芯表示:「老實說,這一天我想了二十幾年,但我只有在看公布入圍的直播,以及隔天回覆大家的祝福訊息時有感覺;甚至在看到網路新聞時,才意識到自己是入圍六項金曲獎的人。除此之外我的生活完全沒有改變。」
當然,工作、訪問、通告變多了,她很珍惜每一次和他人交流的機會,但只要工作一結束,她立刻「倏」地回到平常的生活狀態。李竺芯笑說:「這兩者沒有抵觸,好像我活在平行宇宙裡的兩個世界,哈哈!」
不甘於只是歌手 人生還有許多等待發掘與嘗試的體驗
《Sui 水》入圍台語專輯、女歌手、製作人、年度專輯、年度歌曲和最佳作詞六項大獎,若是得獎、未來更紅了,勢必要做一些妥協?李竺芯如本能反射般地秒答:「我沒有想要妥協耶!」所以,在金曲獎頒獎前夕,雙子座的她依然按照自己的 tempo:閉關放生日假。從高中開始,李竺芯每一年至少要去一個從來沒去過的地方,並且把手機關機。此舉雖然令經紀人大傷腦筋,但她說:「我真的很渴望做這件事,我會在這段時間去好好感受,思考著想要體驗跟創造什麼樣的人生。」
李竺芯說:「當你創造想要的人生時,得先放下那些你以為的人生。如果我只認定自己是個歌手,那我就沒有辦法創造歌手以外的人生角色了,可是,我還有好多東西想要體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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