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台灣 MeToo 事件浮出檯面,一顆顆深埋於各界的地雷逐一引爆。有的人罵加害者豬狗不如、有的人檢討受害者太愚蠢,讓自己陷入危險,還沒有及時逃開的意識。

編輯曾經有次在捷運月台時,排在四位高中男性後方等候列車進站,他們眼神在我身上游移,似乎打量著什麼,但我不在意地低著頭滑手機。過不久眼角餘光屢次閃過亮光,抬頭一看,前面的人看似跟朋友們相談甚歡,卻反手將手機藏於大腿側邊,甚至把鏡頭直愣愣地對著我。下一秒,閃光直射。

當時我愣住了,沒有所謂的正義凜然、沒有忿恨,唯一油然而生的情緒是恐懼,有如一條潛伏於腳邊的蛇倏然襲上頸部,猝不及防地勒緊了喘息的空間。雖然詫異、表露嫌惡,卻無法勇敢到起身對抗。身旁的一位陌生女性,投以我一個「你該怎麼辦」的眼神,但她也毫無行動。

我逃了,留下了滿腹的噁心,也留下了我的照片在那台手機裡。

圖片來源:Pexels @Pixabay
圖片來源:Pexels @Pixabay

以往的我,每當聽到這種事件時,總是憤恨不平地跟受害的朋友說:「X!你應該把他手機搶過來啊!」、「如果是我就會大罵!」並暗自替他人的「懦弱」感到不捨。

但當我真實遇難時,才了解到這從來不是「說說而已」!受害當下諾大的恐慌及被宰制的壓力,剎時磨鈍了所有自然反應的神經、奪走了反撲的話語權。難以想像的是,在檯面上肯公開遭受性侵、性騷、性霸凌的受害者們,在當時承擔了多大的精神壓力,又是如何負起創傷生活,並揭開傷疤掏出殘缺的那一塊。〈延伸閱讀:學會和自己對話:利用心理學「空椅療法」適時抽離,讓你快速打敗壞情緒〉

MeToo 告訴我們要好好保護自己,但為何該負責的是我?

圖片來源:Pexels @Anete Lusina
圖片來源:Pexels @Anete Lusina

上述的個人經驗,並非如同當前多數 MeToo 的情況(被熟識的權利掌握者性騷),但同樣做為受害者來看 MeToo 事件,底下不乏會看見網友呼籲「真的要好好保護自己!」這句看似充滿憐憫關懷的話語背後,或許也暗藏某些預設的責任歸屬評斷。為何是受害者被強調要保護自己,而非著重在加害者不當的行為?為何本末倒置地要人人自危,而非從教育、社會等價值觀上,從根源不再縱容這些人濫用權力位階欺凌別人?

「因為暗巷治安不好,所以不要走暗巷。」「誰叫你要走暗巷,難怪會被欺負。」我們總預設事物都有因果關係,但這樣的因果推斷便使人有了責任歸屬的批判,相對地就陷入了「檢討受害者」的謬誤。〈延伸閱讀:【時事渲染】我們活在新聞所構成的世界裡:終止媒體審判,吳佳慶醫師:「不要把自己想成是當事人」〉

公平世界理論:好人被玷汙,還是世界大同嗎?

圖片來源:Pexels @Sora Shimazaki
圖片來源:Pexels @Sora Shimazaki

檢討受害者的行為,多少也與「公平世界理論」有關。此理論認為:我們傾向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因此當人受到侵犯、遭逢不測時,與其相信他是無辜的,更會傾向推敲「他或許做錯了什麼,導致他有現在的下場。」進而從穿著、行為等面向來檢討受害者。

在此理論下我們相信世界是公平的,因此不允許這個正義的天平傾斜。天平的一端是行為端正的受害者,另一端則是他遭受性騷擾的事實,大腦內在的安全感便產生威脅:「好人怎麼會被玷汙呢?」如此破壞「完善」價值觀的行為,也讓腦袋「腦補」出了結論:「或許他哪裡做得不對,才導致這樣的後果。」試圖來維持心中天平的重量均等。〈延伸閱讀:包裝在讚揚之下的「微攻擊」:無意識的偏見歧視存於你我之間,無所不在〉

更多的 Me too 浮出檯面,我們是否能去思考,社會權力結構下產生了哪些問題,使得濫權者認為他們可以將他人視為玩物?並從體制及觀念上著手改善,而非將重點放在我們如何避免遭受性騷擾。

主圖來源:Pexels @Lum3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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