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2025)年是恐怖片小高峰,從年初的《罪人》到暑假檔的《凶器》,兩部原創恐怖片接連在票房上大有斬獲,加上《絕命終結站:血脈》、《厲陰宅:最終聖事》雙雙打破系列票房成績,都讓各大片商願意開發更多成本低廉但回收率高的驚悚恐怖片型。

恐怖、驚悚片為何歷久不衰?

是否曾想過《驚聲尖叫》為何要用一場虐殺戲揭開序幕?年輕女孩接到一通電話,她以為來電者是一名無害的陌生男性,卻在談話的過程中,發現自己深陷險境。片中的加害者透過言語折磨女子的精神,她越是害怕,他越感到興奮。而坐在戲院中的觀眾,能深受《驚聲尖叫》的開場吸引,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在於共情了受害者的恐懼。

如果連住家(安逸平凡的場所)都無法提供保護,還有哪個地方是真正安全的呢?

圖片來源/《大白鯊》劇照
圖片來源/《大白鯊》劇照

恐怖片的類型繁多,有近期剛慶祝上映 50 週年慶的經典災難片《大白鯊》,只需置入簡單的幾個音符,輔以快速前進的魚鰭,就能讓觀眾對偌大的海域感到不安;有科技焦慮型恐怖片,如《七夜怪談》,將幸運信(病毒式行銷)的概念和科技產品結合(錄影帶),讓猛鬼得以突破空間的限制(不再只存在鬼屋中),從電視機進入到每個人的家中。

還有一類恐怖片,不只要傷害人的肉身,更要剝奪人的意識。1973 年的《大法師》,威廉佛雷金(William Friedkin)導演讓外貌清純可愛的小女孩遭到惡靈入侵,不但臉孔扭曲變形,甚至會口吐穢言,純真模樣蕩然無存。《大法師》透過附身前後樣貌的落差,讓劇中的母親以及銀幕外的觀眾同感震驚,原來惡靈的力量可以抹滅人性中的所有光明面。

多重人格或是入侵腦細胞

改編自史蒂芬.金(Stephen Edwin King)小說的《鬼店》,敘述傑克.尼克遜(Jack Nicholson)飾演的作家,帶著妻兒入住冬季暫停營業的豪華旅館,本想利用冬季專心寫作,怎料「鬧鬼」的封閉環境,竟讓他逐漸陷入偏執之中,最終變得瘋狂。

圖片來源/《鬼店》劇照
圖片來源/《鬼店》劇照

《鬼店》讓觀眾看得坐立難安,除了封閉環境所營造的壓迫感外,也在於代表保護者的丈夫、父親角色,跨過了瘋狂的界線,成為女性和孩童內心恐懼的來源(家暴的加害者和受害者關係)。而作家拿著斧頭追殺妻兒、砍擊浴室大門、以及妻子放聲尖叫的無助模樣,都加深了影片的驚悚效果。

《鬼店》的作家變得瘋狂,是鬼附身或人格分裂?電影並未給出明確的答案,留下曖昧的解讀空間。反觀亞佛烈德.希區考克(Sir Alfred Hitchcock)導演的《驚魂記》,直接將意識的侵占指向多重人格。兒時的創傷經歷,讓看似柔弱無害的年輕男子諾曼,成了行為難以被捉摸的危險人物。電影藉此向觀眾提問:如果諾曼擁有多重人格,那麼真正的殺人兇手,到底是諾曼,或者是把母親意志強加在他意識中的另一面人格?

當你的思想與文化都是他人的階下囚

剝奪了人的意識,就剝奪了個體的主控權。金.凱瑞(James Eugene Carrey)主演的《楚門的世界》,是一部披著喜劇外衣的心理驚悚片。楚門在攝影機以及全球觀眾的眼前誕生,成為知名的實境秀主角,從小就被「囚禁」在攝影棚內的他,渾然不覺自己的一舉一動正被節目製作人與團隊精心地控管著。

圖片來源/《楚門的世界》劇照
圖片來源/《楚門的世界》劇照

《楚門的世界》不只展現了空間對楚門的限制,同時指出,為了要讓楚門甘心留在攝影棚內,從小就在他的意識中置入各種「這個世界很恐怖喔」的訊息,壓抑他想要追求不同人生的慾望。《楚門的世界》可被視為烏托邦類型電影的變形:為能擁有完美無瑕的安穩生活而放棄探索的自由,這是否值得?

楚門的製作人透過資訊不對等的方式,來達到控管他的目標。喬登.皮爾(Jordan Haworth Peele)執導的《逃出絕命鎮》,則將意識操控這件事玩出一個新高度。影片敘述一群上流富豪人士(大部分是年紀較大的白人),覬覦著黑人的強健肉身,他們以女性做為誘餌,接近體魄符合需求的黑人,趁夜將他們俘虜到郊區豪宅,交由一群富豪競標拍賣,進行換腦(意識交換)手術,讓體弱的白人擁有新的身軀。

《逃出絕命鎮》在驚悚片型中,融入美國的黑奴歷史。控訴早年白人地主壓迫黑人為奴的歷史,並非過去式,而只是換了一種壓迫手段的現在式。就像劇中的白人富豪,看似對黑人族群特別友善,實則是利用更加粗暴的手段,想要取代(剝奪)對方的一切。影片最令人難忘的一場戲,是富豪家中的黑人女管家,邊笑著說話邊落淚的場景,原有的意識遭受壓制無法掙脫,表面無恙,深層意識卻是悲從中來。

恐怖片反映出文化中的人性焦慮

圖片來源/《罪人》劇照
圖片來源/《罪人》劇照

《逃出絕命鎮》在票房上取得巨大成功,電影也獲得四項奧斯卡獎的提名肯定(包括最佳影片、導演、原著劇本、男主角獎等),這部影片催生出後續大量與黑人族群有關的轉型正義之作,今年上半年,北美地區最讓人驚奇的票房黑馬之作《罪人》,可視為《逃出絕命鎮》風潮下的延伸之作,敘述擁有音樂天賦的年輕黑人樂手,被來自愛爾蘭的吸血鬼盯上。

《罪人》在吸血鬼片型中融入藍調音樂,一方面指出黑人音樂的文化影響力,一方面也暗示了白人亟欲利用社會地位的優勢,霸佔黑人資源(優勢)的行徑。無論是《逃出絕命鎮》或是《罪人》,它們不約而同地指出,長年累積的暴行(歷史的傷痕),不只會帶來肉體的傷害,更是會對整個種族帶來強烈的心理創傷。

人們為何愛看恐怖片?恐怖片的目標,是要放大人類在生活中的各種焦慮感,從《大白鯊》面對廣袤海域而增生的無助感;《驚聲尖叫》對於安全場域遭受破壞的驚慌;《鬼店》對親密家人的不信任感;再到《逃出絕命鎮》和《罪人》,對於群體與個體(自我)的存在焦慮等,這些作品之所以令人深感不安,在於它們戳中了你我內心的不安全感,當生活中熟悉的人事物都變得陌生而具攻擊性,我們又該如何相信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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