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靈魂去了地獄 所以珍惜人間的「豐和日麗」-田定豐

田定豐-攝影
「當我按下快門的剎那,眼前的觀景窗讓我看見自己。」從2012年的《豐和日麗》到2020年的《豐蔬食》,田定豐用攝影、文字成功建立音樂事業外的第二人生,但他的生命其實早在2000年一場靈魂出竅的地獄巡禮後,就開始翻轉了。

 

近十年,大眾認知的田定豐是位跨文字與攝影的藝術家、Podcaster(播客)。更早之前,他是知名的唱片公司經營者,「種子音樂」有兩個階段,都是他創立的:90年代第一階段快速成功,讓他盡享少年得志的尊榮;21世紀後東山再起,他重新證明別人越不看好自己,他就會越強大。

90年代是華語唱片市場的黃金時期,26歲就成為台灣史上最年輕的唱片公司經營者,田定豐家裡每天都有港台歌手來打麻將、喝紅酒,夜夜笙歌,直到千禧年 MP3崛起擊垮唱片業,CD銷量跳水式下滑,加上自己業外投資的醫美、夜店都賠錢,田定豐只好收掉「種子」到「上華」擔任總監。

田定豐-素食

現在的田定豐吃素、整個人很佛系,很難想像他有過一段年輕的荒唐歲月。(混種時代提供)

當時香港「環球音樂」買了「寶麗金唱片」,「寶麗金」買了「上華」,層層併購的結果,原本抱著去國際公司學習的田定豐,上任後首要任務就是跟業績不佳的歌手談解約,裁完歌手裁員工,60多人的公司要砍掉一半:「當時的壓力是歌手討厭我,員工會罵我,但老闆要我這麼做。」現在和他是超級好朋友的天后許茹芸,當時就因為信任的夥伴都被他開除了,與他關係極其對立,曾跟他說:「你不要碰我的案子,告訴我多少預算,我自己外包出去。」

田定豐說:「我開始懷疑自己的價值,心想我到底做錯什麼?但又無力解決。」

於是他開始掉頭髮,吃不下東西暴瘦,用玩樂和安眠藥來逃避,最後自己也被Fire(開除)。他說:「這對我是很大的挫折,以前我呼風喚雨,變成這樣我不能接受。」

田定豐-種子音樂-吳克群-天王

打造吳克群(左)從一片歌手到小天王,是田定豐第二階段「種子音樂」的代表作。(混種時代提供)

回想那段日子,他的形容是「人不人、鬼不鬼」,照鏡子自己都會怕,但還是繼續跑夜店。有一次,有人在舞池裡給他吃了一個像紙片的東西,接著他眼前看到的晃動,「像王家衛的電影」,沒多久就在朋友的包廂裡倒下,醒來時已是隔天下午4點。

雖然昏迷了12小時才有意識,但那段期間他感受到靈魂脫離肉體浮在半空中,看到別人在跳舞而自己倒在地上,「心想我死掉了,下面有個很黑的力量在吸,我往下看,看見概念中的地獄;我很害怕,一直拉扯,忽然看到遠處有一個光。人家說死後要往光走,所以我跟著那個光走⋯⋯就看到另外一個世界,那裡有一尊佛,我當場跪下去懺悔,最後醒來在我家。」

世界沒人支持你 還有媽媽在

聽起來多不可思議!他清醒之後虛弱又恐懼,跑到龍山寺跪在菩薩面前唸經,隨手唸起一本:「那是我第一次唸經,叫做《佛說阿彌陀經》,經文裡描述的世界,跟我在那個光裡看到的一模一樣。我當場一直哭,回家後就想:如果連阿彌陀佛都要救我,為什麼我要放棄我自己?」才放下放棄自己的潛在念頭,到大陸投靠朋友。

一開始,他去東莞幫朋友策劃家具展,有落腳處,但沒薪水。3個月後他撐不下去,連信用卡也無法預借現金,他告訴對方,對方卻說:「我給你工作和地方住,你憑什麼跟我要薪水?」後來媽媽打電話給他,問他過得好不好,告訴他:「就算世界沒有人支持你,還有我。」讓他立刻蹲在街頭痛哭,同時思考自己在逃避什麼?

田定豐-郭書瑤-種子音樂-金馬獎

郭書瑤(左)也是在田定豐的種子音樂期間,拿下金馬新人獎,翻轉了童顏巨乳的形象。(混種時代提供)

原來,他在逃避音樂圈,逃避無法面對失敗的自尊心。

但音樂也是他最熟悉擅長的項目,於是他決定到北京了解中國大陸的數位音樂發展,才發現當時有很多像《老鼠愛大米》這樣走紅的網路歌曲,下載一次1元人民幣,光這樣一首歌就可有1億人民幣的產值!他終於摸索出新思維:要在台灣把做音樂、宣傳、藝人定位這些事當做成本,真正的收入要從海外,從數位音樂,經紀才能賺到錢!開啟了現在比較多人知道,捧紅吳克群、郭書瑤、温嵐的第二階段「種子音樂」。

北京取經那段期間,他在街頭遇到一位喇嘛,兩人相談甚歡,田定豐就跟著喇嘛去了青海,「先坐飛機到西寧,再搭3小時巴士到小鎮,他有自己的寺廟,裡面沒有水電,要去鎮上扛水、砍柴、燒柴才能洗澡,但那天我竟然忘了吃安眠藥就睡著了」。田定豐在廟裡待了兩個禮拜,每天坐在屋頂發呆看大草原,跟著喇嘛吃素,漸漸地他察覺身體像被淨化,開始想通很多事。

田定豐說:「從那時候開始,我會跟自己對話,去想我的人生出了什麼問題?去反省每個細節。一直到現在,我每天早、晚各半小時,早上打坐,晚上冥想,一開始也沒有很順,但就是慢慢練習。」

田定豐-戴佩妮-攝影-展覽-著作

戴佩妮(左)曾送田定豐一台相機,開啟他對攝影的興趣與鑽研,不僅出書還舉辦攝影展。(混種時代提供)

一眼看見生命與死亡 就是無常

在「種子音樂」的第二階段,田定豐遇上一位影響他第二人生的歌手,就是送給他一台相機的戴佩妮。他說:「我以前連FB發的照片都很醜,她送我相機後我就去研究,從原本光圈、快門都不懂,後來狂熱到全台灣跑透透拍照,讓我發現自己熱愛這件事超過做音樂,後來出了《豐和日麗》攝影書又獲得Feedback(回饋),我就更堅定,開始藉著到處旅行去拍照。」

他笑說以前在唱片公司都是奢華旅行,四、五天吃好住好,「爽完回來心靈上沒有收穫」,直到拿起相機去了秘魯、印度、西藏,睡睡袋、被蟲咬,「才發現原來我可以,其實我一直在追求心靈,只是做音樂的環境要過得好好的,打扮得漂亮有質感。直到我每次按快門,那個觀景窗讓我看見原來我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過去我一心追求成功,想要在音樂領域做到一個什麼樣的位子,如今我一點一滴累積,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價值」。

例如在燠熱的印度,他在菩提樹下把手上僅剩的一罐果汁給了一個用大眼睛望著他的小朋友,孩子接過去後不是自己喝,而是轉身拿給弟弟,「那對我來說那是很大的觸動,那就是愛啊」!他也在恆河看到孩童在開心玩水,旁邊卻有人在燒屍體:「一邊是生,一邊是死,生死的距離這麼近,都在我前面,不用轉頭就都看到了,這就是無常。還要爭什麼?」

田定豐-攝影-作品-印度

田定豐攝影作品之一,把果汁分給弟弟的印度小童。(混種時代提供)

田定豐-攝影-作品-恆河

田定豐的攝影作品之二,在恆河玩水的孩子。(混種時代提供)

現在他做事是為了理念,像是出版《豐和日麗》圖文集是把台灣的美介紹給更多人;出散文《趨光歲月》時他成了家扶中心的志工,辦了100多場演講,「每次看到他們的眼神,從無助到看到一點點希望,那個成就感比賺錢更紮實。」

田定豐-攝影-台灣之美-生命力

攝影讓田定豐看見台灣與生命之美,而他也想把自己感受過的美好用力傳達出去。(混種時代提供)

成立「豐田製造」,除了透過《豐蔬食》把好吃的蔬食餐廳介紹給大眾,更把推廣蔬食這件事,落實成一個整合性的平台「Mr.豐田」,讓消費者買得方便、吃得安心。田定豐說:「從環保的角度,減緩地球暖化速度的最好方法就是吃素;從人體健康角度,我之前瘦到40幾公斤,就是靠吃素調養的,身心相連無法分離,當你把身體調養好,你的精神各方面狀況就會好。」

他認為吃素這件事要被大眾接受,除了吃好,還要好吃。就像他這一路走來的感悟:善待人生,人生才會善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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