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善良,何須從良?」從事AV女優的魏喬安因為考上臺灣大學人類學系一夕爆紅,其特殊的職業身份,與考上頂尖大學的身份,成了備受眾人討論的話題,這當中有嘲諷污衊的看法,也有支持以對的言論,但對魏喬安而言,無論從事AV女優,亦或者就學深造,這二者並無衝突,都是自我的選擇,也無關乎他人的想法。
你是怎麼看待從事AV女優這一行的人呢?對許多人而言,這是一例無法堂而皇之、公開討論的禁忌,有人會逕自地認為,從事這一行業的女性,若不是毫不檢點,便是有著不為人知的背後辛酸。在這些重重的有色濾鏡,以及無盡的標籤之下,魏喬安不畏懼他人的想法與眼光,勇於作出抉擇,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途。
不同於他人認知 笑看人們對性的矛盾反應
魏喬安談起自己之所以成為AV女優的契機,其實除了現任女友的一句玩笑話外,或許從遠因來看,是因為自身性啟蒙十分地早,且她從中看見人們對於「性」相互矛盾的情況,繼而推動她追求性所帶來的愉悅性。她說,「我自己的性啟蒙其實非常的早,在幼稚園時我便會自己自慰,不同於一般人對於性是先帶有禁忌的認知,我是因為先感受到性帶給我的歡愉,然後才認知到性這件事情的禁忌性。因此我的性恥感並不同於其他人,我反倒覺得這是很舒服的一件事情,為什麼人們會如此有著矛盾的反應?」
魏喬安表示,自己的父母很早便在大學時期結婚生下了她,一開始的家庭經濟其實並不富裕,因此父母親間的衝突、暴力越演越烈,有時甚至社工也會前來關注,在這樣的情況下,小時候便得時時學會看氣氛。而從孩童轉變為青少年的過程,自我意識的覺醒,也開始使得其與父母間的衝突開始增多。母親的暴躁 、父親的無力 、自我要求的高標準,再加上於高中校隊受到老師不當的言語及行為騷擾,無不讓她心裡的壓力越來越大,也因此逃家、逃學以及去急診室就醫成了日常。
早年的家庭問題經歷,學校老師的不當對待,以及自我的高標準要求,讓魏喬安心理上的壓力一度達到無比的巨大,也因此逃家、逃學與前去急診室就醫,成了她當時的日常。(涂豫新攝)
在過程中,魏喬安描述母親時,她說:「她是一位介於新舊兩個時代間的矛盾母親,可以大談黃色笑話,卻又希望自己女兒是一個聖潔的女人。」在有一次返家比平日較晚的日子裡,魏喬安回憶起當時母親竟大咧咧地質問她:「妳這麼晚回家,是不是去跟男生開房間了?」
魏喬安的父親則是一位程式設計的工程師,小時候她總喜歡跟著父親學習程式開發的內容,但當她第二性徵開始出現,自己與周遭的人意識到她從女孩轉變為女性時,父親對她的教育態度也開始有著不同的變化。父親開始排斥她學習這方面的內容,並曾對她表示,「女性的邏輯差,與男性相比,並不會有一樣的成就水準」。
「我在一個極其矛盾的家庭中長大,我意識到這是有問題的,而我對於性的認知,早於社會給予的框架,因此我並不像一般人會去壓抑自我對性的追求。我很早便帶著旁觀者的心態在笑看大家的反應,因為『大家明明喜歡,卻又不敢公開講』。」魏喬安如是說。
與世界為敵的一份好工作 意外與女友開啟的職業話題
「你認為一份好的工作,是什麼呢?」魏喬安突然間丟出了這個問題,她笑著說:「我自己之所以會選擇當AV女優,是因為這份工作自由、待遇不差,而且我能從中獲得成就感;但這份工作與目前社會的主流價值觀有所衝突,我一直總覺得我好像在從事一份與世界為敵的工作。」
2020年開始,臺灣的成人製片產業開始越發蓬勃,魏喬安也是在此時得知這項產業的資訊,由於自己長久以來對於「性」都有著無比的好奇心,AV女優這項職業,其實她自己一直有想嘗試看看的想法,但因為過去曾交往的女友 ,在觀念上並不太能接受這類的話題,因此當她與現任女友結交認識時,她其實也沒將「成為AV女優」這一件事情拿出來討論,直到一次女友偶然的玩笑話提議,她才意識到或許對方是能以開放的心態去討論這一切的。
「在我還沒與現任女友建立伴侶關係前的一段時間,我的Google日曆每天會安排不同人的約炮行程。」魏喬安表示自己當時並非出自於性需求而約人,由於過往戀愛經驗總是有著不太美好的結局,因此她想出了這個探索自我的方式,期望藉此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對象與性別,並從中找出適合自己的戀愛方式,她稱之為「約炮實驗」,而現任女友正是這當中的第三位對象。
現任女友對魏喬安而言可說是一位重要的影響人物,魏喬安因為她而開始踏入了AV女優的演藝之路。(涂豫新攝)
在這樣的背景下,後來兩人的關係逐漸升溫,並進入一段穩定的伴侶關係,與此同時,魏喬安思及彼此關係已經進入了伴侶關係,便言:「我們經成為伴侶關係了,那我便取消後面的Schedule了。」此時,她女友問道:「妳達到妳的實驗目的與答案了嗎?」魏喬安思考了一下:「我好像還沒達到目的,也還沒找到答案。」女友卻說了一個令她意想不到的回答:「那妳就不要取消啊,繼續做妳的實驗,把它做完。」
也正是因為這樣自然的開放對話,後來有一次現任女友因為製片工作關係,隨口說了一句:「妳有沒有想過妳要去拍呢?」於是在這樣的情境下,兩人彼此展開了討論,她也因此真正地開始踏入這一行業。
AV女優這一行業,對魏喬安來說是自由、待遇優渥與成就感,雖然這個社會,甚至是他人們對於這份職業仍有著太多的刻板印象,但對魏喬安而言,這是因為她自己喜歡才去做的,並非他人想像中的身不由己。(魏喬安提供)
AV女優這一行業,帶給魏喬安的,不僅僅是自由與優渥的待遇,更重要的是她從中找到自我的成就感。「我一直很享受,也喜愛裸體,而這份工作能有讓我表現自己的機會。」她認為性的羞恥感或對身體的羞恥感,是來自於國家對人民的箝制,她反對這樣的規範與約束,如果自身因為這些控管而不去做這份工作,那麼自身便無法活出自我。
這也是她一直以來非常不喜歡有人先入為主認為她之所以會從事AV女優,肯定是出自於家庭的負面因素、經濟的因素等等,她說:「這一切是因為我喜歡才去做的,沒有不得已而去做的原因。」
兼具汙名與力量的身份 與家人之間的再開始
「男人因性而得力量,女人因性而得污名。」
在歷經了爆紅事件後,網路上各類的言論與訊息不斷排山倒海而來,當問及魏喬安自己在帳號連續兩次遭到檢舉刪除,以及面對許多負面的惡意言論或蕩婦羞辱時,她是如何看待自己與這份工作?是否覺得自己的確與男性相比,所受到的污名對待是如此的龐大呢?她笑著說:「我從中獲得了污名,但也同時獲得了力量。」
她指出「社會架構」是怎樣都會存在於現實之上的,也因此自己無論怎樣都必然會被「污名」,而辨識與正視這個污名,是很重要的一個開端,自身才可能因此有機會去「改變」事情的不合理。「因此我認為污名與力量這兩件事情,是同時可以並行的。」魏喬安說道。
「我在表演,或從事這些工作的時刻,透過自我的要求與他人的關注、肯定,甚至還有金錢上的經濟自主,我得到了很大的成就感。」這些肯定的內容,對魏喬安而言,她認為正是自己力量的泉源,也是能讓自我有機會去實現更多理想的契機,這一切與污名是相伴相隨而來的。
在他人眼中,魏喬安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呢?也許這一切沒有定論。但魏喬安因為這次的爆紅契機,意外再次與多年未曾聯繫的爸媽再次聯繫上,或許未來與家人間的關係,將能有一番新的可能性。(涂豫新攝)
與此同時,也因為這次的爆紅機會,魏喬安意外地與自己多年未曾聯繫的父母再次連起了緣分的繩索,原本冰封的關係意外地開啟了冰釋的可能。「我的爸媽與我再次聯繫上,並積極釋出善意希望能維持聯繫。我感覺,他們也或許是需要小孩的愛吧?」魏喬安表示,自己在近期也有與他們共同出來見面過。雖然說魏喬安自己覺得對於這段家人間的關係,內心依然多少感到有些畏懼與不安,但或許這一切就是個好的開端吧?
現年21歲的魏喬安,在歷經了無比顛仆的人生起伏後,她透過抉擇,成就想要的自我。她正視身上的晦暗,也勇於展現自我的勇氣,污名與力量她將兩者都共同並視,雖然未來的路途充滿了各類的不確定性,但即使如此,她必然會勇於做出自我的抉擇,並無畏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