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2年以〈安和〉、〈衣櫃歌手〉獲得金曲獎最佳作曲人,HUSH新專輯《娛樂自己》將得獎的〈衣櫃歌手〉重新做了不同版本詮釋:「加了合音,呈現走出櫃子、最後仍有人支持的溫暖。」

HUSH很聰明。〈衣櫃歌手〉是他2021年以蘇慧倫的〈安和〉獲得最佳作曲人後推出的首支個人單曲,這首歌讓他隔年連莊同一獎項,成為繼陳曉娟以莫文蔚〈愛〉、阿桑〈葉子〉蟬聯金曲獎最佳作曲人獎之後的第二人。

「我知道我丟出〈衣櫃歌手〉這個題目之後,大家會往什麼地方想,可是對我來說,這首歌的性別議題其實很少。」

他有個更大的企圖是:為什麼「出櫃(come out)是同性戀的專用詞?HUSH說:「如果出櫃指的是跟社會大眾或旁人宣告一件原本你隱藏的事,那不是很多人都可以出櫃嗎?每個人都有各種不同的櫃子要出,我想講的是這個。」

他想藉由歌曲,讓大家去思考自己處在什麼樣的框架裡面?但對於要推開櫃子的門,或應該養精蓄銳一點再走出去?他沒有特定的答案。

HUSH(右)為蘇慧倫寫的〈安和〉,為他贏得第一座金曲獎最佳作曲人。(默聲音樂提供)

2021年發行的單曲版本,要營造的是一個人在櫃子裡很孤單的感覺;去年收錄在專輯中的版本,加入和聲、呈現的方式更溫柔,想告訴那些推開櫃門、走出框架的人,最後還是有人在支持你。

HUSH很矛盾。《娛樂自己》專輯10首歌,有身體與慾望、三角關係、年齡拉警報、分手前的垃圾時間等各式愛情主題。依據他的描述,過往的專輯雖然也多半是自己的創作,但在「概念先行」的企劃導向下,他像是寫了一個劇本,躲在舞台邊唸給大家聽,並沒有把真實的自己搬上台給大家看。

與經紀公司老闆瑪莎討論過後,決定這回是「本位演出」,要讓聽眾感受到更多的他,偏偏專輯卻以〈不要靠近〉收尾,其中幾句歌詞是這樣唱的:「但請你不要過於靠近/我也只剩下羽毛而已/你會珍惜還是同情/我也想擁抱真實的你/你的心跳脈搏和呼吸/也許都是我的天敵。」

不想扛貞節牌坊 愛惜羽毛成習慣

這是他身為一個公眾人物的悲鳴:「我對於愛情、社交,並不像一般大眾可以很容易靠近或被靠近;我渴望愛情,可是我無法離它太近。」

他認為一段感情,「平等的認識」很重要,倘若今天有個心儀的對象出現,對方一開口就說「我很喜歡你的歌」,HUSH說:「我就會覺得沒戲了,如果一開始我就被捧得很高,那我好像也只能低頭看他。」

HUSH為《娛樂自己》赴日拍MV,將東京鐵塔收錄於影像中。(默聲音樂提供)

歌詞中出現「羽毛」一詞,部分來自於這幾年許多男星爆出感情風波後的聯想,「我想到這些男星在出事之前,好像也沒有多愛惜羽毛,跟他們相比,我顯得很孤單。我一方面不想讓人家有閒話講,一方面又覺得…其實我沒有要把『愛惜羽毛』這四個字刺在手上、我並不是為了這件事情在努力,但久而久之,它就變成一個習慣。」

他開了一個同志尺度的玩笑說:「今天我如果不是公眾人物,就是個死破麻。」

愛、慾還是都有的,他存在社交模式,但不會主動開啟;出去玩還是會喝醉,喝醉了多半一個人回家。我問HUSH:「你敢帶人回家嗎?」他說:「還是敢,但不是常態,可能是一個衝動,而且我會很審視這個人:他會不會亂講話?他是不是想消費我?有很多濾網擋在前面,一層層濾掉之後,剩下能進到我世界的人,真的沒有很多。」

那麼,38歲的他,對愛情的想望是什麼?HUSH想了想:「5年前左右,我覺得工作上了軌道、交友圈也差不多固定,生活大餅只有感情這一塊是空的;當時我做好充足準備要投入市場,要很用力去談一場戀愛、很用力讓自己感覺到愛或被愛。」

HUSH面對愛情,常有掙扎與反思,期待又怕被傷害。(默聲音樂提供)

卻不小心誤闖入一段三角關係,「在我so ready的時候跌得很慘,那個經驗讓我體驗到卑微感,當時是對方半夜兩點要吃宵夜,我都可以買給他,可是我卻連第三者都算不上…說穿了,是我自己的一頭熱,因為當時我沒有別的東西要煩惱,一頭栽進去,對方並沒有想要跟我同等付出」。

就這樣,有些斷斷續續的約會與關係未完成,距離上一次正式的戀愛已經有8年之久。這一兩年,HUSH覺得:「如果有位超級天菜出現,我反而好像沒有準備好。可能寂寞或孤單真是一種損耗,把我原本準備很充足的心慢慢磨掉了,現在如果真的有人出現,要讓自己習慣兩個人的生活步調、要重新磨合,我不知道我準備好了沒。」

於是對於愛情越來越佛系、越來越隨緣,他又用了一次同志語言:「我已經朝心湄姐看齊,女人要有錢!女人我最大!」

抗40歲焦慮 力求重返愛情市場

他幫自己下了個結論:「我其實很想接近愛情,可是綁手綁腳,把自己搞得很尷尬。我知道自己要守規矩,要愛惜羽毛…我很掙扎,很拉扯,還會想對方接近我之後,會不會發現我其實什麼都沒有?我就是『餓鬼假客氣(台語)』。」

幸好還有創作這項技能。HUSH說:「就算是暗戀,或是談感情沒有善終,我都會覺得如果我們之間有什麼值得留下來的東西,至少還可以把這些經驗變音樂,這是我最後的一個安全網。所以就算沒有談戀愛,沒有人陪伴,我都可以被『反正最後都能拿來寫歌』這個網子給接住。」

HUSH在演唱會上的造型,華麗又神秘。(默聲音樂提供)

於是,在這個前提下,孤獨反而成為養分:「可能習慣了,日子久了,雖然我是隻身一人,但往孤獨的領域去挖掘,還是找得到可以拿來寫歌的東西。有的人可能會為孤獨難過,於是就往愛情的目標奮鬥;而我可以退回來一步寫歌,久而久之就會變得並不一定要去追求愛情,久而久之就散發出一種…自立自強。」

難怪,總覺得HUSH在華麗的舞台裝扮、看似狂放不羈的外表下,總是透露著一股距離感。

他曾與憂鬱症交手後康復,平順地進入而立之年,沒有許多人經歷過的30歲焦慮;如今坐三望四,他反而困惑:「我20到30歲的這十年,感覺到自己有明顯變化;但是30到40歲,我好像有點凝固,沒有感受到特別大的新鮮事或是生活上的刺激,這加深我的40歲焦慮。焦慮會放大很多東西,例如:還是沒有愛情的話,我要不要放棄愛情?如果放棄愛情,只有工作事業,那我的工作事業還可以走去哪裡?」

不過,最近常在美劇中看的一個詞「put yourself out there(把你自己放到外面)」很吸引HUSH,讓他想把自己重新丟回愛情市場,「反正也8年了,好像可以做點不一樣的嘗試,多認識些不一樣的人」。

HUSH,這是一個和性向無關的櫃子,勇敢一點,跨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