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間大哭三天,以為自己是個大好人,其實根本不配當一個人。那怎麼辦?先想辦法當個人,再努力當個好人。」蕭淑慎自曝走回正途,關鍵並非坐牢的修鍊,而是38歲那年,父親的一個背影。
曾經因為吸毒入獄,蕭淑慎「重獲新生」至今10年了。10年來,她曾積極減肥復出,卻不斷碰壁、最後擊潰她所有自信,這些年她演出作品有限,卻依然是話題女王。
前陣子上電視談監獄生活、在廣播節目爆出十二指腸基質瘤轉移到肝臟……有酸民在她FB留言「早知如此」,她對著那4個字愣了很久:「你是指我生病還是被抓去關啊?」
蕭淑慎講話的方式很大炮,口氣很江湖,她個性大喇喇,又有份傻大姐的ㄎㄧㄤ。過往,媒體要從她說出的話找到標題太容易;這次專訪,她幾乎毫無保留地說著自己的那些年,但又像是別人的故事,吸毒、坐牢等關鍵字對她來說都不是佛地魔,需要被隱藏起來。
她說:「這就是我的人生啊!我以前真的很在意別人眼光,現在可以不爽3秒鐘,想說『到底要不要放過我啊』,3秒鐘後就好了。」
你以為這是監獄生活帶給她的修煉成果?No。蕭淑慎很誠實地說:「在裡面雖然時間很多,但是只會想要做什麼事情把時間混完,沒有積極向上。寄回家的信,上面寫說『想通很多事情』都是騙人的,我爸媽也知道那是在唬爛,說『這不是我女兒』。他們知道那些信都是寫給主管看的,因為他們會檢查,都是為了要報假釋的分數。」
「前五個月我非常憤怒,生氣那麼多人吸毒為什麼只關我?監獄不能抽煙,我還要我爸想辦法。」當時父親回她「如果可以,我多麽希望坐在裡面的是我。」
而她的心裡仍在糾結「我又沒有出去害人」,對服刑一事不甘願的她甚至跟父親頂嘴:「好啊好啊,你進來啊!」多年後她才想通自己真是大不孝:「我爸要跟我講的是,他有多麽無能為力,在家裡爸媽跟你講話你都不願意聽,被社會教訓了才要學乖。」
14歲離家出走 好壞都得自己扛
關於吸毒原因,媒體曾報導:交到壞朋友、看不慣演藝圈很假,導致不快樂染上憂鬱症……但蕭淑慎說「最壞的是我自己」:「媒體可能覺得我就是脾氣衝了點、機車了一點,講話像個女流氓,但當時的我真的不是只有這樣,他們不知道我內心的惡魔有多大。」
「我國中時期叛逆很傷我媽的心,14歲離家出走一個人闖蕩江湖,沒有回家,我脫離父母的懷抱自己在外面成家,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就算吃屎我也得吃,闖什麼禍得自己扛。」但她坦言每次出事,「都不知道怎麼面對父母」。
「我運氣這麼好,路邊打架被經紀人發掘,當演員第一部戲演公視的《曾經》就紅了,之後拍林正盛的《天馬茶房》、楊德昌的《一一》,被大導演們稱讚是天才型演員,去了坎城,亞太影展、入圍金馬獎,又遇到周格泰拍了〈勇氣〉MV,從一個小太妹變成大明星,誰跟我一樣?」
這所有都在一、兩年間內發生,蕭淑慎走紅沒有經歷打拚期,就匯聚了超載的光環與名利,「當你沒有準備突然間得到這麼多的時候,你會不知道怎麼使用這些東西,就會亂用」,蕭淑慎述說那時候的自己:「我那麼有名,那麼有錢,是不是該玩點不一樣的?後來大家都在玩了,我覺得遜,就想再搞點更不一樣的。」
回頭看,蕭淑慎說:「我這麼順,如果那時沒有出個事把我打下來,不知道現在的我會變怎樣,很恐怖。」
而服刑影響蕭淑慎最大的,是抽掉她長久以來「想怎樣就怎樣」的自我主觀意識,例如有獄友故意拿東西丟她,她明明想丟回去,卻因為怕被扣分影響假釋而吞忍,「我做得到但是不能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時間久了脾氣就慢慢被磨掉了。」
出獄後被拍到爆肥,她努力減肥想重返電影圈,瘦下來之後去跟製作人碰面,投資金主卻有質疑她有票房保證嗎:「如果來casting(試鏡)的人都沒有票房保證,為什麼我要用有污點的人?」
蕭淑慎形容當時心情:「我關出來之後本來信心滿滿,覺得犯的錯、該還的債都還完了,結果一次、兩次、三次被打槍,整個人被打掉了。以前的積蓄讓我不會餓死,但我像死了兩年。」每天廢在房間打電動喝飲料,爸爸在客廳等她吃飯,她卻不願意出房門,隔著一道門,父女倆用紙條和手機訊息對話。
復出不順更低潮 健康被腫瘤打擾
那是比坐牢更黑暗的低潮,老父親就這樣被女兒的頹喪折磨著,卻又無能為力。那一年蕭淑慎38歲,「有一天我爸又來敲門,我還是什麼都不要,他轉頭走出我房間,突然間我看到他的背影怎麼這麼落寞,那個瞬間讓我太震驚,心臟有被爆擊的感覺」。
「我回到房裡大哭3天,那3天我的腦子跑完過去38年,從我14歲離家出走,這一生做了什麼事情,擷取一些重要時刻回想當時的心情。我明明這麼愛我爸,明明覺得自己很孝順,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我的孝順跟人不一樣?難道我的孝順只是給爸媽錢?我就這樣跟自己對話了3天,每天罵蕭淑慎你豬狗不如、真是個王八蛋!我竟然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哭完了能怎麼辦?我覺得自己不配當一個人,那我就先當個人好了,走回正途,再慢慢努力當個好人。從那一刻起,我開始往這條路上走,我在38歲改變了我自己。39歲認識我老公,所以他很幸運。」
兩年前,蕭淑慎因疑似肌肉拉傷去急診檢查,意外發現體內有8.5公分的腫瘤,父親聞訊後從大陸趕回台灣直奔醫院,看到她馬上轉頭哭出來。
當時院方為蕭淑慎做了很多檢查與切片,想確認腫瘤起因是胰臟或十二指腸,等待結果那幾天,父親一見到醫生出現就在發抖,蕭淑慎說:「我有太多的心疼跟不捨,感覺『爸爸親像山』的那座山變得很脆弱。」最終確認是「十二指腸基質瘤」,她動手術切除三分之一的胃與十二指腸,胰臟頭、膽與膽管,卻又在今年轉移到肝臟。
目前蕭淑慎遵照醫生指示,服用標靶藥物控制,除了頻尿、臉腫等副作用外生命無虞。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跟父親這麼說:「不要擔心,再怎麼樣我都不會怕,即便我的身體承受再多痛苦,我都可以選擇當一個快樂的病人。我的身體交給醫生,我的心交給神。」
回想年輕時經常惹事的自己,蕭淑慎說:「我在外面很兇,可是回家被罵是不會頂嘴的;我如果對不起我爸100分,對不起我媽就是200分,因為我跟爸爸感情很好,光是這點已經欠先她100分,做那些壞事再欠100分。我欠她很多,又不知道怎麼去彌補,這是件最讓我痛苦的事情,但我媽說沒關係,健康平安就好了。」
地獄爬出的魔鬼 受洗後靠近上帝
蕭淑慎曾問父親:「我以前吸毒的時候為什麼沒打電話來罵我?」爸爸回答:「因為我相信那只是一個過程,過程是會過去的,過去了就會往前走。」
很多人為她斷送了演藝事業覺得可惜,如今爸爸卻直言:「你不要想演藝圈,你就是老了!」對於拍戲,蕭淑慎坦言那不是她喜歡做的事,雖然被稱讚是「天才型演員」,但每次面對劇本要投入多大的專注力,只有她自己清楚,「生病之後體力差很多,拍戲會很傷身,更不可能了」。
現在的她和好友一起經營醫美診所,白天到診所上班,晚上回家陪老公、照顧乾女兒和兩隻愛貓,生活單純,少去很多雜音。45歲的她想跟過去的自己說聲謝謝:「因為妳做了這麼多的壞事,我今天才能有辦法走到這個樣子。很多人渾渾噩噩過一生,即便他們經歷過很多風雨,都不會有我這樣的轉變。」
從小太妹變成女明星,從女神變女神經病,結束階下囚的日子卻又被現實打趴,爬起來之後又要和病魔作戰……前半生的經歷,蕭淑慎老公梁軒安形容她是「被打下十八層地獄,再從地獄爬出來的魔鬼」,如今這個魔鬼因為受洗靠近上帝,也許天堂是她短期內去不了的地方,所以她堅持:「死不了就得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