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存在總是安安靜靜,但是一直都在;他的音樂無所不在,即使別人不知道也沒關係。如果要用顏色形容6年內打造出5位金曲歌后的音樂人陳建騏,他像白色顏料,純淨無害,卻能和不同屬性歌手碰撞出更多的色彩。
坐在會議室的陳建騏,如同玻璃窗外透進來的光,溫暖和煦;就像他給人的印象,溫文儒雅。聽過女歌手為了一個呼吸,在歌曲製作近乎完成的階段,要求陳建騏再讓她進錄音室唱一次的故事,陳建騏說:「歌手要修改什麼我都很願意,就算最後仍選擇最初的版本也沒關係,或許這樣才能突顯我們彼此的思考是什麼,或許再多聽幾次,才能決定選擇是什麼。」
不嫌煩的人EQ應該很好。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形容他發脾氣的樣子:「他的臉會不一樣,口氣會比較嚴肅,對外人來說沒感覺,常常開會的時候他已經在生氣了,但坐對面一整排的人都不知道。」
陳建騏自己補充:「我當兵是音效班班長,有次班兵犯錯害整個音效班被禁足,我很生氣、很生氣,就在錄音室很生氣跟他們說:『下次不要這樣』。」說完他自己都笑了:「我最生氣就是這樣。」
接著當我聽到他不吃蔥薑蒜,還有辣椒、香菜等刺激性香料全都不吃的時候,我也笑出來,眼前這位金曲獎最佳專輯製作人,真的也太清淡了。
《無人知曉》讓陳建騏(左起)、田馥甄分別拿下第32屆金曲獎最佳專輯製作人和歌后,葛大為也以同名歌曲獲得最佳作詞人殊榮。(何樂音樂提供)
但在他的專業領域裡,他有他的原則:「如果你要找我做音樂,有一部分我們要互相取得信任,如果歌手只想照自己的方向,製作人的工作就會像一個工頭,我不太想變成一個發工出去做統籌的工頭,我希望有我的想法在裡面。」
他特別擅於處理女歌手的感情,所以她們喜歡找他;也因為他,她們拿到夢寐以求的金曲歌后。
歌后製造機 化繁為簡勾出感情
淡泊的陳建騏不居功,他客氣說彭佳慧得獎的《大齡女子》專輯自己只參與製作4首歌。但由他製作的同名歌曲,讓評審聽見能放也能收的彭佳慧,是當年她能擊敗阿密特,蔡健雅等勁敵封后的主因。
陳建騏說:「我喜歡改變歌手一點點樣貌,所以彭佳慧我請她試試看小力一點,內斂一點,讓情緒揪著不要外放。很多人後來都發現小聲唱很難,因為要達到音準,但是又不能太用力。」
艾怡良配唱《給朱利安》時在錄音室哭出來,這首歌是陳建騏編曲、製作,「我刻意讓東西變得很少,有很多地方是空白的,所以她必須要用自己的聲音跟情感去把空白補起來」。
他坦言錄音時都期待、也感謝歌手們願意把脆弱的那一面呈現,「我不會去安慰她們,我會把歌放完,他們能唱就唱,不能唱就休息一下;我沒有想要安慰她們讓情緒恢復,因為用這個心情唱,我覺得是最好的」。
和徐佳瑩合作《尋人啟事》時,她也曾錄到才唱一兩句就停下來,接著有點哽咽,陳建騏說:「我沒有說停,他們就會盡力往下唱,那些take(唱的次數)有時候是很珍貴的。」到了得獎的《心裡學》專輯,最重要的一首歌是《言不由衷》,歌詞「願你永遠安康 願你永遠懂得飛翔…」,陳建騏請她想像一個人在很大的宇宙,「外面都是黑的,只有一個小小的點,她對自己唱,希望自己得到平安完滿」。
化繁為簡,卻勾引出更深刻的感情,是陳建騏的強項,他說做劇場音樂多年的經驗,讓他對畫面感跟溝通有很大的幫助,「有些歌手錄音可能要一下就精準到位,可是我覺得需要有畫面支撐,才能把聽的人帶進你的世界」。
陳建騏(右)曾是魏如萱房東,現在是她經紀公司老闆,關係不只是朋友,更像家人。(好多音樂提供)
魏如萱(娃娃)和他的關係從合作夥伴、朋友、房客到現在幾乎像是家人,兩人熟稔程度是她寫歌,他完全不用猜就知道這首歌是寫給誰、在講什麼事,陳建騏說:「對娃娃,我要嘛就戳更多(深入),要嘛就是把她帶去另一個角度去看事情。」
至於2021年新出爐的歌后田馥甄,兩人過去完全不熟,「但我們都在這個行業很久,對彼此的音樂很熟悉;她在華研時期唱得很工整,總覺得少了一點人性的錯誤跟不完整,所以這次合作一開始,我就先跟她溝通:不要唱得那麼漂亮」。
談情細水長流 大家都想嫁
做音樂很在意情感面的陳建騏,學的卻是會計,星座是很理性的水瓶座。別以為溫溫的他在職場上好欺負,經紀人說:「他有種很厲害的力量,就算他拒絕你,也是溫溫地說『我不要』,對方就不知道怎麼反駁他。」
他自己則表示:「我做每件事都是在找利己也利他的位子,比方和歌手簽約,我一定會想歌手的權益,也會想唱片公司的權益,以及我自己公司的權益,怎麼樣去平衡三者之間,如果我們清楚了,就有共同的方向。」
這就是為什麼我一開始說,陳建騏像白色。做為一位資深的音樂製作人,他並非沒有想法、沒有堅持、沒有顏色,而是他依著不同歌曲、不同屬性、不同歌手的製作案,揉和了自己在其中。
「我沒有想要用音樂批判什麼,我把我的想法放在他們裡面,產出了很多作品」。他的音樂涵蓋電視、廣告、電影、劇場,無所不在;他的存在安安靜靜,其實一直都在。
一直為人作嫁的陳建騏,2020年曾在國家音樂廳舉行「一人之海」個人音樂會。(好多音樂提供)
就像性向這件事,如果不是他今年上台領取最佳專輯製作人時提到「在櫃子裡的人可以不用害怕了」,你可能都忘了他3年前出席金馬獎之後,就曾在臉書發文提到26歲就跟家人出櫃:「我如果不出櫃,可能人家還不知道我是gay。」女同事笑說:「他是國民老公啊!很多人都想嫁給他。」
陳建騏不是那種搖旗吶喊的同志運動者,但是夜店邀請他去擔任變裝大賽評審,他會在;如果需要他一同發聲爭取平權,他也會在;他曾經跟朋友幻想過,如果有一天全世界的同志都約好在某天全部出櫃,「你可能會發現原來每天一起倒垃圾、在電梯裡講很多話、買早餐遇到的人也是同志;別人覺得你們這樣的人很少,所以很奇怪,可是如果大家都跑出來,他可能就覺得沒事了。只是現在還有一些人躲起來,大家不知道。」
好奇愛情裡的他是什麼樣貌?陳建騏說:「沒有大起大落,不算浪漫,沒有熱戀,就是日常,我習慣很長時間的關係。」吵架的時候呢?他說:「可能在男友面前脾氣就不太一樣,相較之下比較有個性。」經紀人幫補充:「就是言語精準,用詞犀利,但口氣跟情緒上還是溫和的。」
這就是白色的陳建騏。
陳建騏像無害的白色,卻能揉和每一個不同的顏色。(好多音樂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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